挖机的那些事(87)黄飞使出美人计，廖乾坤考察官桥

我越想越迷茫，逐渐觉得一夜暴富的梦想愈发遥远。这一天忙完工地上的事，回家的路上思绪万千。到了家我终于有了勇气，准备给黄飞打电话，打算退出他们的合伙计划。车子没停稳，余丹丹兴冲冲地跑出门来，拍打着车门。
        我的思绪被打乱，摇下车窗问余丹丹，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打牌赢钱了？
        余丹丹打开怀里的手提包，我眼前出现整整一包成捆的百元大钞。我吃了一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赢了这么多，你上澳门了？
        余丹丹横了我一眼，慌忙把包包拉链拉上，绕到副驾驶一侧钻进车里来。她捂紧怀里的包，生怕这些钱长脚跑了。看到我一脸疑惑，没声好气地反问道:你这些天忙得脑袋烧坏了？这可是我妈刚刚凑齐的钱，整整三十万。能赢这么多钱，你当我是神仙……
        我恍然大悟，尽管心里犯了愁，却又不忍心给余丹丹泼冷水，一番喜不胜收的赞美捧得她乐不可支。余丹丹脸上红润有色，骄傲地把腿往车子中控台上一翘，撒娇说，赚了钱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我在余丹丹面前吹的牛逼自然是忘不了，拍着胸膛保证，必须给老婆大人物开一家美容院。
        余丹丹甚是满意，搂起我胳膊就差点往我脸上亲过来。我一阵哆嗦，慌忙启动汽车往镇上开去。
        一路上余丹丹心情大好，跟着广播哼着歌曲。她憧憬有朝一日当上美容院老板娘的美妙场景，脸上乐开了花。
        我存完钱从银行出来，迎面碰上黄飞。黄飞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精神气爽俨然一个大老板的派头。他叮嘱我，现在油库，资金的问题都筹备妥当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马上跟廖乾坤联系，打通进油渠道，放开手脚干出个样子来。
        我从黄飞的眼神里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倒是被他气魄和自信所感染。心想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优柔寡断是干不成大事的。机会是争取来的，不努力怎么能够成功呢。
        回家的路上，余丹丹让我绕道到了泉茂嘉苑小区。这里住宅楼下面积最大的两间商铺被王德江买下了，一间打第开棋牌室，旁边一间做足疗养生。两间商铺都装修完工了，过几天就准备同时开业。
        余丹丹进棋牌室参观，像逛博物馆一样流连忘返。我坐在车上抽着烟，给廖乾坤打起了电话。他按照黄飞交待邀请廖乾坤来官桥做客，想不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电话刚打完，余丹丹一蹦一跳地回到车上。她指着面前两百多平米的棋牌室说，以后她开美容院，就要开这么大的，上下两层，要气派有多气派……
        我这时候已经把车子开到了马路上，指着前面电厂的烟囱说，两层算什么。以后给你开个十几层那么高的。
        余丹丹把身子往左边一倾斜，作小鸟依人的姿势往我肩上一靠，美滋滋地问:真的吗？
        我一脚油门，车子飞奔而去。

廖乾坤来官桥的这一天，正巧赶上王德江的足疗会所和棋牌室开业。余丹丹起了个大早，描眉画眼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让我送她去棋牌室。她特意在花店订了两个花篮，一个送去棋牌室，另一个以我的名义送去足疗会所。现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边是彭凤娇的客人，那边是王德江的朋友。烟雾散去，我在人群中看到了老杜的身影。老杜开了一个商砼搅拌站，身价已经上千万了，身后就是他一百多万的宝马轿车。官桥各路大佬他都有交往，各个建筑工地的混凝土基本都是他在供应。
        我眼前一亮，找老杜帮忙，雷洪波的困难应该就能得到解决了。
        这时烟雾中一个捂着鼻嘴的面孔向他走来，走路大摇大摆一看就知道是黄飞。他在王德江身边沾了不少喜气，被烟雾呛得眼泪汪汪。我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他拉到了人群外。廖乾坤这个点也快到官桥了，我俩得提前做好接待的准备。
        我坐上黄飞的车，都没来得及去和王德江道别，一溜烟的功夫就来到威斯特大酒店门前。不一会功夫，一个身姿曼妙的美女，从酒店的侧门走出来。我定睛一看，这不是三楼洗浴中心的58号技师戴雨菲吗？
黄飞说，从现在起，菲菲就是我的表妹了，接下来听我安排。
        此时戴雨菲没有穿工装，换上一身咖啡色的短装呢子外套，里面搭配白色碎花雪纺衫，黑颜色的包臀皮裙下一修长的丝袜美腿，显得身材更加绰约多姿。她脸上没有化妆，眼睛清澈如水，皮肤比灯光下看起来更加白里透红，光嫩润滑。阳光下的这个美女，活脱脱一个邻家小妹的模样。
        我不知道黄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老远的请廖乾坤过来不会就洗个脚吧？
        戴雨菲上到车子里来，车内顿时纷芳四溢，香气扑鼻。黄飞给她交待了几句，她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长长的睫毛下面，闪烁着一双清澈机灵的眼睛。
        不多时廖乾坤的奔驰轿车就来到威斯特酒店门口。车子停稳，他的司机下车来给他开门。从后排坐位先落地的是一双油亮发光的黑皮鞋，紧接着探着廖乾坤的脑袋，打了发胶的头发光可鉴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精神抖擞。他摘下墨镜，吸了一口雪茄，俨然上海滩大佬的范儿。我心里笑着，廖乾坤还真是一个演戏的好苗子，不去找张艺谋拍电影太可惜了。如果此时他头顶再戴上一顶黑色毡帽，在他下车的时候司机配合扬手做一个护头的动作，同时小车CD里再放上一段《上海滩》的前奏，那真的是太完美了。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而一旁的黄飞已经大踏步走到他前面，远远伸出双手，向廖乾坤迎了上去。不等我开口，黄飞就自我介绍起来。介绍完自己，又把戴雨菲拉到那面前，说自己的表妹刚刚大学毕业，碰巧刚刚回官桥。正好廖总大驾光临，不如一起转一转，看看官桥的变化。
        廖乾坤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戴雨菲身上，点起头来像鸡啄米，连声说，转一转，转一转……

黄飞开着他的大众途观，我坐副驾驶位，廖乾坤和戴雨菲坐后排。从转盘出发，车子围绕官桥跑了一圈，从即将完工的江北快速路，到通用汽车产业园，途中经过二王山遗址公园，车子放慢速度。车窗落下来，黄飞向廖乾坤介绍起来官桥的历史文化底蕴，和二王山的民间传说。我从后视镜里瞅到廖乾坤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嗯啊啊地回应着，假装够着脖子看窗外，身子却不安分地往戴雨菲身边靠。我不得不暗自佩服黄飞，他和廖乾坤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却把这个身价上千万的大佬的软肋拿捏得死死的。往回一想，我为了见廖乾坤一面，提着高档烟酒，饿着肚子等了整整一天，结果憋回了一肚子气。看来办事方法确实很重要，你的诚心诚意在别人看来可能一文不值。哪怕是处心积虑的投其所好，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车子开上国道，路两边全部是正在施工的工地，围墙里面，一台台挖机，旋挖钻，吊车都干得热火朝天。招牌上世界500强企业入驻的广告一个接一个映入眼帘，马路左右两个工地正在举办开工典礼。锣鼓齐鸣，礼炮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黄飞加快车速，一脚油门来到他们的目的地机械厂大院内。
        参观了机械厂，廖乾坤又在院子外面走了一圈。院子四周没有居民区，正门一条小路正好方便进出车辆，后方一个荒芜的芦苇塘，左边是树林，右边是一片荒地，真是建油库的绝佳宝地。廖乾坤说，车间里可以停放油罐车，如果条件允许，院子地下还可以埋一个大的储油罐，在油价低的时候做储备，待供应紧张的时候再调出来，这其中的利润可是平常的好几倍。
        黄飞一拍脑袋，表情夸张地惊叹道，哎呀，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廖总格局就是不一般，这以后还得请廖总多多指导工作啊。
        地下储油库这个想法，黄飞早就和我提出来过，想不到传说中“间接性失忆”这个令人惊诧的毛病，会被黄飞演绎得如此传奇，精彩。
        戴雨菲见状，高高挺拔的胸部往往廖乾坤胳膊上轻轻一蹭，一副哀求的口吻，说，哎呀廖总，您可是我们官桥的贵客，是我们的跟人，您可得帮帮我表哥啊……
        廖乾坤瞬间神魂颠倒，深吸一口气，脚步差点站不稳，嘴里连声说着，那一定，那一定，官桥开发区名声在外，可是大有发展的嘛。
        几个人说笑间，不知觉时间到了中午。我们又回到威斯特酒店，吃饭的包厢早就准备了丰盛的酒菜。饭桌上几个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两杯下来，廖乾坤卸下了大佬的面具，和黄飞称兄道弟，仿佛是多年的忘年之交。时机成熟，黄飞把话题引入正轨，他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廖乾坤，打通进油渠道，办理经营资质得花多少钱，帮忙的辛苦费另算。
        廖乾坤放下酒杯，点上一支烟，目光扫视着我和黄飞，缓缓摇头，说，办理营业资质基本上是没有可能……
        黄飞和我面面相觑，不知道廖乾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推杯换盏热闹了大半天，口声声承诺能帮忙，现在一句没有可能，把我俩一下子抛到冰窟之下。这么大的老板，开个奔驰跑几十公里出来蹭饭，怎么说得过去？
        我急了，毕竟隔行如隔山，自己又完全不懂，只好把目光投向黄飞。黄飞还真能沉得下气，面露微笑处乱不惊，目光直视着廖乾坤，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廖乾坤也不再绕弯子，把话说明了：你们所期望的成品油运营模式，实质和路边的中石油中石化加油站相差无异。现在普通人想开一家正规加油站，那是异想天开。别说你们手上那三五十万块钱，就算三五百万，能不能办个手续都是问题。况且还有加油站的建设成本，进油垫资都需要巨大的投入……

听到这里，我心里不禁一阵惊慌。心想黄飞这一回马失前蹄，事情没弄明白就慌慌张张租下了机械厂，搞不好加油站搞黄了，投进去的钱也要打水漂。我和黄飞之前的想法是，抱着侥幸心理，办个柴油运输资质，打擦边球偷偷屯一些油低进高卖。廖乾坤是什么人，怎么会不明白我们的用意。想不到他把我们的小心思，一下上升到了和中石化合作的战略高度。这不是门槛抬高了，而是直接把门给我们堵死。廖乾坤是生意人，老奸巨滑，看来这件事情并没有我俩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那依廖总来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黄飞自然是不会就此放弃，双手抱瓶起身给廖乾坤斟酒。廖乾坤小题大做，没有困难也要给我们制造困难，有困难还要难上加难。但是他能够坐到这里，逆境总还是会有所转机的。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趁机给自己增加更多的利益筹码罢了。
        廖乾坤喝酒下肚，旁边的戴雨菲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青椒牛肉，紧挨着他的手臂给他喂到嘴里。廖乾坤左手端着美酒，右手拥着美女，嘴里还咀嚼着美味，一时兴奋哈哈哈大笑，菜渣横飞。戴雨菲又赶紧抽了两片餐巾纸给他擦嘴，害怕大家恶心得集体呕吐。
         廖乾坤定了定神，把椅子往后靠了靠，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大佬的气势，说，既然今天酒也喝到位了，我就给兄弟二位指条明路。这样，我们合作，进油渠道什么安全资质你们不用管，你们出资金和场地，负责经营，利润我们五五分成……别一种模式是我给你们提供油品，你们赚市面上的差价……
        廖乾坤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前一种模式是合作运营，廖乾坤是大老板，他俩是小股东。廖乾坤负责跑业务，刘注和黄飞负责经营。后者是廖乾坤以批发的形式把油倒卖给他们，他们零售到工地上赚取中间的差价。不论任何一种方式，我和黄飞都不可能拿到和油库直接交易的权利，也就是说他们不能够摆脱廖乾坤独立运营，
        看了廖乾坤的态度，似乎除了他说的这两种方法，基本上再无别的途径可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黄飞把话题绕开，和戴菲菲聊起了家常。学校生活怎么样，谈男朋友没有。这一下子又吸引了廖乾坤的兴致，一听戴菲菲学的是声乐专业，当众吹嘘起来自己也爱好艺术，并且在歌唱方面有一定的造诣。大家并没有叫他表演，他自告奋勇说献丑了，先给大伙来一段《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廖乾坤虽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险狡诈的生意人，但是在唱歌方面确实表现得很坦诚，说献丑马上献丑。几句歌词从他嘴里吐出来，半天找不着调，他还自我陶醉不已。服务员闻声闯进来，见眼前这个人双目紧闭，龇牙咧嘴，以为是客人癫痫病发作，吓得夺门而逃。幸好张学友听不到，不然第二天的新闻报纸就要登出国际歌星张学友被气得吐身而亡突然离世的消息了。几个人忍着巨大的痛苦，听廖乾坤把歌唱完，纷纷鼓掌。
        戴雨菲说，廖老板唱得真好！

廖乾坤哈哈一笑，说，别人都这么说呢，还推荐我上《中国好声音》录节目呢……说着酝酿了一番，又要继续开唱。众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候他的司机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个手机，像是有人打电话来了。廖乾坤侧过身子去接电话，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黄飞让戴雨菲带廖乾坤上楼上客房休息。廖乾坤的眼神，看戴雨菲早已是醉眼迷离，垂涎欲滴。我心想，按电视里的剧本情节是，性感的美女公关陪男客户喝完酒，把醉熏熏的男人带到房间，第二天就能成功地把合同签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再难办的事情，只要美女出面，必能马到成功， 一切顺风顺水。
        黄飞坐到车里抽了一支烟，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也不说话就挂了，不一会儿戴雨菲就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刘洋诧异戴雨菲本事通天，这么一小会功夫就把廖乾坤拿下了？
        戴雨菲乐呵呵给黄飞抛了一个媚眼，说，还真被飞哥说中了，那se老头一进房间就对我动手动脚，还好你及时打电话来我才顺利脱身……
        黄飞问道：你出门的时候，他说什么了？
        他约我有空去他的别墅玩，还给我留了电话……戴雨菲说着，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名片。
        我问黄飞，飞哥，这样吊廖乾坤的味口，他会不会生气，把事情搞黄了？
        黄飞摇头道，他吊我们的味口，我们也吊一下他的味口。我们虽然求他办事，但是不能一味地退让，卑微，不然以后会很被动……说着他扭过脑袋看着戴雨菲，又说，你也一样，记住男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就很容易丢弃。后面听我的安排，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才会更多。
        戴雨菲调皮地鼓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说，这就叫欲擒故纵？
        我把头偏向窗外，感觉黄飞和戴雨菲在做着加油站之外的另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