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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机的那些事(110)阔别多年,闵芳再次闯入我的生活

东风日铲 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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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湖文旅城是官桥的重点商业片区,而二王山经过多年的开发,已经形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景旅游区,是官桥的历史文化名片。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连接桃花湖和二王山的文旅大道,就是打通经济发展的关键枢纽。在等待文旅大道开工的日子,我当起了余丹丹的全职司机。早上侍候她吃完饭,就送她去商铺视察一下装修进展,然后到美容院做护理。我在车上等着昏昏欲睡,她冷不丁一个电话,让我给她买奶茶去。做完护肤,下午送她去彭凤娇的棋牌室,没完我还得返回商铺当监工。
      我说不用现场盯着人家,开挖机的也没有哪一个喜欢被人盯着。只要活干好了,再去验收也一样。
      余丹丹当着众多人的面,毫不避讳地喝斥道:那能一样吗,你那粗活能和人家技术活比?
      我懒得反驳她,说得开挖机好像不是技术活似的。
      自从求王德江和彭凤娇办事后,余丹丹在我面前就趾高气扬起来。装修商铺,我一时拿不出钱,她找彭凤娇借了三十万,借条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月息一分半,年底连本带利还清。我算了一下,光利息一年下来就有三万六,比我在D款公司的利息还高。
      余丹丹拿到钱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联系到美容院总公司提交了加盟申请,睁眼都不眨一下把三十万都投了进去。我让她投资慎重一点,她倒是反辱相讥:我花你的钱了吗?你投资买挖机是慎重,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拿钱回来。有钱先把我爸妈的钱还了再说……
      以往每次一提到钱,我俩都是针锋对麦芒,互不示弱。余丹丹每年做护肤,打牌,逛商场,偶尔出去旅游都是从我银行卡上转的账,一年下来怎么也有小十万了。而我自己的吃饭应筹,三台挖机的保养,儿子的学费家里的开支总共算下来,都没她的花费高。余丹丹一急眼,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一个大男人天天算计柴米油盐,连老婆都养不起还有理了?
      如今我没有资格再指责余丹丹了,彭凤娇给了她强势的底气。她不高兴了,我还得强颜欢笑地去哄她开心。落魄的男人不如狗,我蹲在商铺门口抽着烟,一扭头看到玻璃中自己苦笑的面容,觉得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商铺很快装修好了,开业这一天,余丹丹请了一大帮一块做护理和打麻将的姐妹,个个穿金戴银打扮得像阔太太。而我一个人都没请,即使请了能够来的也就是雷洪波张全真了。余丹丹觉得很没有面子,仿佛她当上老板娘了,身价提高数倍一样,一下子把我甩开好几个层次,对我的态度愈发横眉怒眼,左右都是看不惯。我只祈祷着新工地早点开工,早日摆脱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
      好不容易熬等到挖机进场的前一天,余丹丹突然说:把原来的司机辞掉,另外找一个。
      我很诧异她突然提出的这个无理的要求,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她这种命令的口吻。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已经让我烦躁不已,现在又干涉外面的业务,简直是不可理喻。我一口回绝了她,林大圣跟我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让我闹过心,哪能说辞退就辞退。再者说了,不让人家干,也得有个理由才是。至少应该提前跟人家沟通,从开年到现在快两个月了,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余丹丹反问道:你也知道快两个月了,他林大圣在家两个月啥活不干,凭什么白拿工资?你辞退他还得跟他商量,跟他谈感情。人家当初找你谈条件,一年涨500块工资的时候,和你讲感情了吗?他今年的工资8000,明年就是8500,你一台挖机除开工资和维修保养成本,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我一起的姐妹家不都有挖机,她家司机一个月才7000……
      为这事我俩吵了半晚上,余丹丹步步紧逼,我丝毫没有半步退让。挖机进工地后,我也没有心情回家了,每天和林大圣住一间宿舍,吃着工地的粗茶淡饭。加班晚了,就喊上林大圣和同行的朋友去街上吃烧烤,喝啤酒。林大圣的工资待遇确实比其他几个同行的高,但是我承诺的条件永远不会改变。去年几个月没干活,工资一分钱也没少给。余丹丹被外面的拜金女灌了迷魂汤,没少在我面前唠叨。我承让挣的钱比别人少,但是我问心无愧,从来不亏欠任何人。
      王德江的工地虽然没有每个月付挖机租赁款,好在我靠着网贷和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维持到了年中。按惯例工人在每年9月份孩子开学报名之前,都会拿到一笔钱。我们也不例外 ,虽然不多却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雨季来临了,休息的时间充裕起来。在家里呆了两天,突然感觉不习惯了。余丹丹在她店子里,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回。母亲劝我去接一下,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刚出了村子,接到一个电话,是丁一凡:喂,刘洋……现在在哪……
      闵芳出事了,她在过马路的时候,被骑电瓶车的外卖员撞倒在地,在医院昏迷了两天还没醒。我把油门踩到底,冒着倾盆大雨在高速上飞驰着。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丁一凡在走廊的椅子上埋着头打着盹,看样子大半夜没睡了。这里是重症监护室,病房不让进。我只能透过玻璃窗远远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闵芳。她的脑袋上缠着一圈白纱布,微微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我担心惊扰到闵芳,也怕吵醒丁一凡,就安静地坐到丁一凡对面的椅子上,心里默默为闵芳祈祷,希望她平安无事早点醒来。
      我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目光一刻不移地停落在病房门窗上,思绪飞到了几百公里之外的深水河村。那里有漫山遍野金灿灿的油菜花,翩翩起舞的蝴蝶和蜜蜂;有清澈见底的河水,和水草里欢快畅游的小鱼;有小巧而古老的石拱桥,和桥边长发飘飘的姑娘。那个时候,工作环境虽然艰苦,因为闵芳的出现,我和丁一凡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充满欢乐。猛地回首过往,不免感叹时光流逝得太快。春秋反复,花可再开,那些欢声笑语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丁一凡缓缓抬起来,揉着红肿的眼睛满脸惊喜地看着眼前的我。我示意他不要说话,把他叫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丁一凡打着呵欠问我,有烟吗?
      我掏出烟,递给他一支。他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烟雾,精神马上好了许多。
      闵芳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我急不可耐了,催促丁一凡。
      丁一凡咳嗽着,把刚抽了几口的香烟扔地上,边用脚尖踩灭烟头边说:闵芳被撞后脑着地,颅内出血,好在抢救及时暂时生命特征正常……在脑部恢复期内,如果能够醒来,康复的机率还是很高的……
      如果醒不过来呢?
      我把双手搭在丁一凡肩上,用几乎乞求的口吻问道。
      丁一凡眼眶一红,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直视我的目光。
      我问你话,如果醒不过来怎么办……
      丁一凡的脑袋被我摇得像波浪鼓,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醒不过来……可能就成植物人了……
      我不甘心地跑向护士站询问,找到闵芳的主治医生。医生告诉我,闵芳各方面生理机能都很正常,几位医生对她的康复还是抱乐观态度的,至于能不能醒来,一来需要亲人朋友的鼓励和帮助,二来也要靠她自身的坚强意志和努力……
      傍晚天色渐暗,闵芳的同学冯程程也来到病房近视。她把脸贴近窗户,看到闵芳一动不动没有好转,忍不住伤心不已掩面抽泣起来。丁一凡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几年不见,他俩居然发展成了恋人关系。我安慰着冯程程,让丁一凡带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相信闵芳不会有事的。
      这一晚我一夜无眼,一会儿在门前瞅一眼闵芳,一会儿跑到楼梯间抽烟。两头跑累了,就靠在椅子上发呆。一闭上眼,就做着零零碎碎的奇怪的梦。一会儿梦见闵芳在油菜花丛中跑,跑着跑着就不见了;一会儿梦见她在河边洗衣服,等我走近,却只看到一条白色的长裙在水面上飘荡;再就是我早上醒来,闵芳就睡在我身边……             就这样寸步不离地守护了两天两夜,闵芳的姑姑从老家赶了过来。从她姑姑话语中,我才得知道闵芳从小没有爸妈,跟随便爷爷长大的身世。闵芳原来是孤儿,她可是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的。而第一次遇见她,她是那么的活泼可爱。想不到命运对她这么不公平,让她爱发那么多苦。主治医生也被感动了,表示将尽最大的努力让闵芳好起来。他答应我们将闵芳转到了独立病房,允许一个患者家属轮流陪护,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这样我就可以近距离地和闵芳接触了。闵芳的姑姑不在的时候,我就像守护自己的恋人一样,陪伴在她身边。我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回忆我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也会在她面前发牢骚,诉说着对余丹丹的不满。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是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候。我和余丹丹结婚这么多年了,生活的激情早已被家庭鸡毛蒜皮的琐事所磨灭。若不是为了儿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说不定我早就和余丹丹离婚了。自始至终,闵芳才是我内心深处,最在乎的女人。
      我把藏在内心深的话向闵芳坦白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将她的手握在我的手心。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她的手微微伸张着。我以为还在一个零碎的梦呢,直到耳边听见闵芳微弱的呼唤声音:刘洋……是你吗……
      我猛地一抬头,只见闵芳真的醒过来了。她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朝阳柔和地洒落在她脸颊,眼皮半睁半合,眼睛里的光瞬间照亮了内心的每一个角落。我激动地把她的手放在我胸膛,让她感觉我的心跳。她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划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闵芳醒过来之后,精神一天天地好转起来。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们陪她去大学里散心。她和冯程程从那所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再回去看过。她昏迷后,经常梦到学校的时光,梦到曾经的同学,老师。逛完校园,我们在学校外面的街道又走了一圈,然后到一家熟悉的鱼庄吃烤鱼。吃着吃着,闵芳突然对我说:我想回家了,我梦到了爷爷……
      闵芳的爷爷是靠着打鱼将她养大的。她喜欢吃鱼,吃鱼就会想到爷爷。我特别能理解经过大灾大难的人,对亲情倍加珍惜的感受。我的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时候,我就深深领悟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深意。闵芳爷爷对她的养育之恩,她这辈子也报答不完。丁一凡送冯程程回家,我和闵芳沿江滩公园散步,就像多年前那样,不知  道去哪里,不知道在哪里落脚。
      闵芳向我坦诚透露了回家的缘由。她爷爷年岁已高了,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这个乖巧伶俐的孙女。每年过年过节,她形单影只地回到家里,总感觉对不起爷爷。所以,他想请我帮个忙,做她的临时男朋友,一起回家让爷爷开心开心。
      临时男朋友……我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了……我惊诧地看着闵芳,她却一脸认真,不像是逗我玩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你有老婆孩子,只要你在我爷爷面前别说漏嘴就行。
      可是我也不像啊……我拍拍身上穿了几年的衣服。这身衣服还是从工地上穿出来的,回家都懒得换。接到一凡的电话,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这身行头比乞丐富裕不到哪里去。
      想不到闵芳抿嘴一乐,说,我爷爷可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就喜欢你这憨憨样儿。
      我并没有被她这样的玩笑逗乐,原来我在她心里就是一憨憨的农民。
      回家之前,闵芳要处理一下服装店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去找丁一凡。丁一凡开了一家琴行,白天守在店子玩玩乐器,晚上就去附近商场弹吉他做直播。他现在可以远近闻名的网红了,粉丝可不少,一场直播下来有一千多块钱的收入,比起原来四处做临时工好多了。
      冯程程还在闵芳店子里帮忙,下班后就陪丁一凡直播。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被网友称为“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丁一凡虽然脚摔伤后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但是冯程程始终不离不弃,可能这就是纯粹的爱情吧。
      闵芳回家的这一天,我们约在商场楼下见面。我呼吸着早上清新的空气,享受着微风肆意掠过我的发稍。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是崭新的,所有的人都神情焕发,激情满怀。闵芳换上一条洁白的连衣裙出现在我面前。她化着淡淡的妆容,长发披肩,仿佛又回到了深水河边那个清涩的少女时代。我发着愣心潮澎湃,闵芳将一套衣服塞到我怀里,拉着我的手让我跟她走,当我从更衣室出来,已经换上了新的白衬衣和休闲裤,连领带皮鞋都醒齐了,一副武装到牙齿的全新模样。
      闵芳上下打量着我,满意地说,嗯,还真有点世界500强高管的气质。
      我说,什么世界500强,你不是说你爷爷喜欢农民吗?
      旁边的服务员偷偷地笑,闵芳故作生气道,真的是一根筋。我爷爷是我爷爷,你就不知道在村里人面前,为我爷爷涨涨脸啊……
      闵芳的爷爷家离深水河不远,过了凤凰山水库,绕过两坐山就到了。那里有一条很宽的河,从车载导航上来,连通着长江。她爷爷的村庄就在河边,也就是这条河养活了全村大半的人口。全国公共水域禁止捕捞后,闵芳的爷爷就失去了经济来源,这么多年都是闵芳给家里寄钱,为他爷爷解决了生活方面的顾虑。这一回,闵芳也给爷爷带了很多礼品,二大伯三大婶里里外外也都不落下,东西都堆到我车里放不下了。
      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从公路进来,要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车子一开到闵芳家院子里,整个村子都惊动了。年轻人都出门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孩子。他们还在习惯地以“大学生”的称呼来欢迎闵芳回家,闵芳把小礼物分发给他们后,他们纷纷散去。想不到不大一会儿,这些人又提着竹篮,拎着鸡蛋,咸鱼回来了。二话不说涌进厨房帮忙做饭,招待我这个未上门的“女婿”。
      中午吃饭的时候,面对闵芳家人的唇枪舌战轮番围攻,我如坐针毡。还好闵芳帮我解围,什么金融公司,基金股票,把乡亲绕得云里雾中。她爷爷倒是没怎么说话,对我寡言少语的评价是“这娃老实”。最后一个胖大婶提出了最尖锐的问题: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啊,什么时候让你爷爷抱重孙啊?
      闵芳早就有了应对准备,调皮地笑着说:年底就结婚,接各位婶婶伯伯去城里最大的酒店喝喜酒……
      众人哈哈大笑,胖婶故作生气,说,你这个小甜嘴,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闵芳说,那还不是因为吃了婶婶家树上的柿子,可甜可脆了,比城里柿子好吃一万倍。
      这话让胖婶乐得合不拢嘴。
      吃过饭,我和闵芳围绕村前村后的小吃转悠着。喝了他们自家酿造的粮食酒,我有点晕晕的感觉。走在山路上 ,差点站不稳摔倒。闵芳扶我在竹林的石头上休息,我和她背靠着背,她的发丝随风撩过我的耳根,一股淡淡的清香令我意乱情迷。在这样幽静的竹林里,连鸟儿都无声无息生怕惊扰这份难得的浪漫。这种感觉,是我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孤男寡女,静谧的山野,此时应该发生点什么了。我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借着酒劲鼓足勇气转过身去一把楼住闵芳纤细的腰——
      叔叔,你要蘑菇吗,我们刚摘的……一对小姐弟出现在我们面前,姐姐十一二岁的样子,弟弟七八岁。
      刚摘的蘑菇很新鲜的,你要吗?
      姐姐把满满一篮子蘑菇递到我眼前,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神里满是乞求和渴望。
      闵芳坏笑着挣脱我的手,抚摸着小男孩稚气的脸蛋,说,我们都要了。
      她说着歪着脑袋看着我,仍旧是一脸坏笑。这蘑菇可不白要,得掏钱的。
      我只好掏出钱包,翻了一阵子没有零钱,只好给小女孩一张百元钞票。小女孩摇着头不肯要,闵芳一把将钱塞进她的口袋,叮嘱她早点回家不要弄丢了。小女孩推不过,拉着弟弟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竹林里又恢复了平静。
      闵芳看着一篮子的蘑菇,感叹着说,山里孩子太不容易了,懂事也早。放假了要帮家里干农活,干完活还要去山上收点野菜拿集市上卖,换钱买书本文具……
      我知道闵芳小时候也是这么长大的,吃了很多苦受过不少罪。我再次把她搂进怀里,她没有挣扎,将头靠在我肩头,也不说话。我们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相互依偎。她的身体很柔软,很撩人,我的心里却是异常平静。我抓着她的手,没有任何邪恶的念头,只想给她最周全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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