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机的那些事（95）房产巨头风波突变，我再次登门接余丹丹

这一天我哪里都没有去，躺在车里逐个给张全义和林大圣打电话，了解了一番工地上的情况。结果张全义是一问三不知，三一挖机闲着都有十来天没动过了。他把徒弟扔在工地上，自己跑回他哥哥张全真的新房帮忙搞装修去了。林大圣处了个女朋友，也是三天两头往工地外面跑，大事小活都指望着徒弟。只有外地司机老喻在钱福来的房子里睡觉待命。我不好说什么，一想到他们的工资和挖机D款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胸口就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微信群里几个好事者，见我没有回应大闹麻将室事件，也都无趣地停止了起哄。手机信息安静下来，也没有传出彭凤娇和王德江任何消息。突然有人发出一张图片，配上一段文字，惊爆了怎么个机械圈——图片上一座塔吊倾倒在地，砸到工地围栏外的一辆小汽车，标题是桃花湖文旅城在建工地发生重大安全事故，塔吊砸到小汽车，车内两人当场死亡。
        顿时，群内再次沸腾起来。好事分子对这起突发事件，深入地进行了全方位的分析。事发工地是官桥建筑大佬蒋大豪承包的项目，据说是因为昨天晚上下雨，工地停电塔吊停止施工，悬在半空中的一捆钢筋材料也没人去管。狂风刮了一夜，塔吊起重臂摇摇晃晃地荡了一晚上秋千，到了早上塔身从半腰折断，哐当一声音重重地砸向马路上，一辆载着一家三口的小汽车被砸中，当场就死了一对年轻夫妻，坐后排的小孩被救护车拉走，正在抢救。

还有人扒出了出事小车车主一家的隐私信息，遇难者是县国土局退休干部的儿子儿媳，这一下蒋大豪可是倒了大霉，只怕是拿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还有人幸灾乐祸地说，谁叫他连夜违规施工呢，周扒皮是应该有人来管管了。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多么希望这个消息是个谣言，是愚人节的恶作剧。然而这张图片已经能清楚地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事发地点，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和李国涛的神钢，就在这座塔吊附近干活。此时此刻，负责这个项目的李国涛可能比我更加焦头烂额。我几次想打电话给李国涛，终究没能拨出号码。
        平息了一下心情，我启动汽车，往桃花湖文旅城工地方向驶去。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开到工地附近，一条警戒线挡住了去路。几辆拉建筑材料的大货车，沿路边依靠着。两个穿特勤制服的人员，正在指挥过路的小汽车调头返回。在回流的车辆中，我一眼瞅见姚顺的车子。刚要打招呼，视线被一辆货车挡住。我连忙打电话，向姚顺了解现场情况。
        我说，姚总，我也到现场了，碰巧看到你的车子回去。什么情况这是？
        姚顺说，不清楚，保安不让进。
        不是警察吗，我看见警察拉了警戒线……
        什么警察？特勤，你看仔细点，请的安保公司保安。
        我往前面扫视了一番，没看到警车，心里稍稍放松下来。再准备问话，姚顺已经挂了电话。这时候，一辆别克商务车从我眼前疾驰而过，不一会儿就到了保安跟前。保安上前询问了几句，拉开警戒线放行车辆通过。我猜测，车里面坐的可能是遇难者家属。不大可能是机关领导，我还没有见过应急效率这么高的领导。
        我坐在车里呆了一会儿，又陆续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那几个好事的家伙。于是不想再让这些人恶心到自己，调过车头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地方。官桥就这么大，有这样几个人在外面晃悠，其他人足不出户，只要点开手机一看，就知道每天发生了什么。
        奇怪的是，一整天过去了，群里面静悄悄的，我没有获取一丝关于桃树湖的线索，本地新闻也没有任何相关的报导。早上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有人分析说资本的力量就是强大，钞票果然是万能的，金钱可以摆平一切。
       然而，我却忐忑不安起来。李国涛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给他发的消息，一直也没有得到回复。可能这件事情，不是吃瓜群众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一个星期的阴雨连绵，终于云开雾散。我沉闷得快要发霉，终于迎来了阳光普照的好日子。我把儿子送到学校去，又去超市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千多块钱的烟茶礼品，准备去看望岳父岳母。余丹丹回娘家这么些天了，我父母也念叨了这么久，我耳朵快要长茧。气归气，闹归闹，日子还是要过的。小建港没有妈妈在旁边哄着睡，半夜哭哭渧渧也不是办法。看着儿子瘦了一圈，我实在于心不忍。没有办法，先把余丹丹接回家，再找个机会给彭凤娇赔个礼，彭凤娇不计前嫌能够原谅我，那就皆大欢喜了。
        余丹丹娘家村子拆迁后，搬进了最近才竣工的还建房小区。为了展示官桥形象，提高官桥人民生活幸福感指数，这个还建小区以花园式洋房的标准巨资打造。远远看去，楼房造型典雅别致；进了小区如同置身皇家林园，映入眼帘的是亭台轩榭小桥流水，环顾四周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耳边还有清脆的鸟啼声。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我居然看到有一老头，牵着一头老黄牛，在铺着鹅卵石的人工河中游泳嬉戏。我一阵感叹，不愧是高端小区，为了展示人与自然和谐共存，打造全新生态宜居环境，家禽走兽都能如此悠闲自由地出没如此。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冲老头大喊：谁让你把畜生拉进来的？
        老头辩解：你拆了我家牛棚，我家牛不拉这儿来拉哪儿去？
        我瞬间大失所望，看来洗脚上田的农民要想适应大城市的生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老头和保安你一句他一言地争辩起来，我不再理会，找到余丹丹家的楼栋号，大踏步进了电梯。
        余丹丹家在15楼，开门的是她的父亲。我岳父一见到我，乔迁新居洋溢在脸上的幸福微笑瞬间凝固。我眼疾手快，一腿跨进门槛，手里的高档烟酒递进门去。果然效果显著，门象征性地推搡了一个回合，终究是让我占据了上风，门被破出一道口子让我挤进屋里来。

此时余丹丹正在阳台敷面膜，闻声看过来。她一见我便怒气冲冲地转身回到房间，叭地一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余丹丹母亲在厨房切菜，手里拿着刀探出脑袋来，吓得我不敢吱声。
        哟，是刘老板啊，哪阵风把你吹过来了？
        余丹丹母亲放下菜刀，拍打着围裙上的水渍，不紧不慢地说话了.
        我站在原地，双脚无处安放，左右来回挪动着。余丹丹父亲扭过脖子去，拿电视Yao控器漫不经心地搜起电视来，看来这一回，这一家子人是真的来气了。要想带回余丹丹，还得下一番硬功夫了。我把手里的营养品往茶几上一放，厚着脸皮反客为主，去饮水机给二老倒水。转身回来，余丹丹母亲一脸不屑地坐在沙发上，翘趣了二郎腿，压根不去正眼瞧我。
        爸，妈，您二老喝水……
        谁是你爸妈，不过就别回这话谁说的？
        我手里的水杯还没有端到余丹丹母亲面前，就被她一顿怒斥怼了回来。我手微微一抖，水差点洒了一地。
        我微微低头弯腰，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手指揪着衣角不敢吱声。
        余丹丹父亲像是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一言不发。余丹丹母亲狠狠瞪了我一眼，继续说：上一回打了我家丹丹一巴掌，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没找你算账，你倒找上门来了。我们家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养这么大，都不舍得碰一下，嫁给你就这么被你糟践？我家丹丹生伢养伢，黄花大闺女熬成黄脸大媳妇儿，花点钱做个护肤怎么啦，打点小牌放松一下怎么啦？凭什么任劳任怨地给你家当免费的保姆……
        我嘴角挤出的一丝笑容彻底僵硬，心里只有母亲千叮万嘱交待他的一句话：不论余丹丹父母说什么内销听着就得了，一句话都不要说。旁边的父亲深有感悟地点着头。此时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因为呼吸气流阻碍了余丹丹母亲话语的畅通。

余丹丹母亲见我认错态度良好，大概是说累了，停顿片刻继续说，上下打量着我，继续说起来：人家嫁女儿，住的是高楼大厦享福过好日子。我家丹丹呢？跟着你这么多年，还不是住村里那间破屋。说出去这么大的挖机老板，房子房子都没有一套，脾气还不小……
        我瞄了一眼余丹丹父亲，看在高档烟和茶的份上，希望岳父能帮我说两句好话。平时每次我上门，都会想着法给余丹丹父亲买些礼品。烟酒茶，保温杯打火机，衣服裤腰带，能送的都送了。无奈此时余丹丹的父亲似乎得了老年痴呆，目不斜视，吃瓜本能发挥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
        我实在忍不住，终于开腔发话：上回是因为建建摔伤了腿，我心急才动的手。这回建建又和人家小孩打架，我也没责怪丹丹，只是拉了她一下……
        余丹丹母亲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反问道：照顾小孩是丹丹一个人的事？你作为一个当父亲的，就没有教育小孩的责任？建建打架的责任就全推到丹丹一个人身上来了？
        不是这个意思……您让丹丹出来，我跟她解释好吗？
        不用解释了，我家丹丹也不稀罕回你那个破家。我老两口分三套房子，随便让她选一套，都要过得比你舒服。
        这时候从卧室传出余丹丹的声音：妈，你让他走，我不想听他解释……
        我又看了看余丹丹父亲，他这才眨了眨眼睛，微微摆了摆脑袋。看来这回真的是满载而来，空手而归了。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找了一个理由，说下回再来接余丹丹，告辞出门，落荒而逃。
        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余丹丹母亲追过来，仿佛一丝希望就在眼前了，想不到她一句话更是让我的心跌若冰谷——你再来可以，先把欠我的三十万还上，利息另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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