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机那些事（66）要账的艰辛，上了别人的连环套

我挂上空档，摩托车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脑子里全是“在外地收账”这句话。不一会儿，王德江和黄飞说说笑笑地从酒店出来，门口的保安迅速拦住要出去的小车，给他们让出一条路。王德江的小车闪了一下灯，后备箱门自动张开，黄飞将一大提烟酒礼品塞了进去。王德江的小车缓缓开出停车位，他还冲着车尾点头哈腰，脸上一阵意犹未尽的喜悦。
        我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沉重，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的小丑，害怕被王德江和黄飞发现。一颗豆大的冰雹落下来，砸到摩托车油箱上，呯的一声炸裂粉碎。我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一阵冰冷的疼痛，冰粒顺着衣领滑进了后背。我骂出一声妈拉隔壁，拧紧油门逃离而去。
        回到家，摩托车刚熄火，余丹丹追问出来，问我见到王德江没有。我沮丧地摇摇头，说，黄飞捷足先登了。余丹丹前后分析了一阵子，没声好气地扔给我一句话:黄飞这个人心眼太深，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我不想再说什么，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我接到范国道的通知，他让我马上去他那儿兑账。兑完账，他签字核实，票据移交到会计处入账，钱很快就能转到我账号上。
        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无异于黑暗中的一丝光亮。国道工地上的钱虽然不多，但是能顺利收回年底的第一笔款，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范国道说，我发个定位，你速度过来，会计等不了太久。
        我看了定位，在县城的一个酒店。我叫雅阁司机来接我，年底跑黑车的也涨价了，到县城一个来回400。我咬咬牙答应了，心疼只疼一会儿。若是骑摩托车去，冰雹砸脑袋上得疼半个月。
        国道修复完工，小车一路畅通无阻。尽管车四漏风，好歹强过敞篷车，不多大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我进了酒店，上二楼推开一个包间的门。一个大圆桌坐着七八个人，我一眼在茫茫人海中看到光着脑头满面红光的范国道。我掏出准备好的烟，从范国道开始转着圈散烟。
        范国道晕晕呼呼地放下酒杯，招呼我道，小刘，快坐快坐，都等着你呢。
        我一看桌上一片残羹冷炙杯盘狼藉，就明白范国道这是等我过来买单来了。我跟王德江混了几年，耳濡目染也悟出了些许门道。虽然在来的路上，我就作好请客吃饭的打算。但是此时一看眼前一幕，这八仙齐聚，个个法力无边，一两二盏不算酒，半斤八两嗽嗽口的阵势，心里咯噔一下迟疑住了。余丹丹给的两千块钱，花出去比猪八戒吃人参果的速度还快，信用卡里也刷不出多少。好在火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我尴的神色才不易被他们察觉。
        我并没有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之中看到范国道所说的会计，也不愿意端起酒杯陪他们耗费精力。雅阁司机在外面等着我，时间久了说不定还得要涨车费了。与其逢场作戏，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满足范国道的要求。想到这里，我向在坐几位大仙拱手致意道:几位老板尽情地喝好，往痛快了喝。我确实有事在身，不能奉陪。今天这顿算我请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自罚三杯……
        说着目光投落到范国道身上，范国道也不拐弯磨角，哈哈道，刘老板敞亮人。挖机账单带过来了吗，我这就给你签。
        我连连摆手，说，先不急不急，账单在外面车上呢。范总先陪几个老板喝好，我先去拿账单。

一出酒店大门，寒风呼啸，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天气渐暗，路灯散发着桔黄色的光茫。黑车司机见我出来，大喜过望，发动汽车准备返程。我坐到小车后排，吩咐司机先不急着回去。我掏出手机，给李国涛打电话。这个时候也只有李国涛能给我解燃眉之急了。
李国涛在这家酒店吃过饭，对这里的消费情况略知一二。他问我，对方几个人？
        我说，八个人，烟盒里就剩八根烟，一圈下就就没了。
        李国涛嗯了一声，停顿片刻说，给你转五千，你注意看一下手机短信。
        我说，要不了要不了，一顿饭哪能要五千？两千措措有余了……
        李国涛说，指不定呢，多留点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很快收到李国涛手机转账，五千块钱没有错，这令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范国道这顿饭本来是整整一千八百块，这离我两千的预算省了两百块，相当于一半的车费了。我把银行卡往柜台一拍，说，刷卡。
        服务员说，老板恭喜你，你们这一桌有两瓶酒中了奖。这个酒原价是388一瓶，现在288块赠送一瓶……
        我说，你直接说288一瓶得了。
        服务员埋头在计算器上点了几下，计算机发出生硬的一串语音：加二百八十八乘以二等于两千三百七十六。
        我盯着柜台上的中奖的两个空酒瓶，心里诅咒着这破酒厂迟早有一天得倒闭。

结完账我坐在大厅沙发上等范国道，范国道让我等一会儿。想不到这一会儿，简直比读书时候放学后老师拖堂那一会儿还要漫长。半个小时后，黑车司机终于忍无可忍地愤怒离去。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只好再次上楼，去包间外面等。想不到包间的门敞开着，已人去楼空只有一个做卫生的服务员在清理战场。我跑出去问了楼梯口的前台服务员，服务员趴在柜台上玩手机，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电梯，说，三楼去找。
        我没等电梯下来，直奔楼梯来到三楼。三楼大厅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如同走进仙宫给人飘飘然的感觉。楼梯口两边站着两个迎宾小姐，穿着红颜色旗袍，脸上胭脂水粉涂得像小纸人一样阴森恐怖。小纸人一个弯腰齐声喊道：欢迎光临。
        我吓了一跳，一眼望见范国道等众位神仙在前台嘻哈着逗两个小妹取乐。前台小妹眼神够狠，从人群缝隙瞅见我，连忙突出重围，上前招呼：老板几个人？
        我又吓了一跳，左顾右盼除了他也没其他人。范国道闻声瞅见我，走过来不住地拍着自己亮如灯炮的脑袋，故作自责说，唉呀，真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差点把刘总忘了……说着拉着前台小妹的纤纤细手，说，都一起都一起，老规矩安排……
        我像听外语一样看着他们不所所云，直到看墙上嘉年华洗浴会所几个鎏金大字，才恍然大悟自己是送肉上砧板，任范国道宰割了。
        范国道一路众人在大堂经理的安排，陆续进了里面的小房间。大厅里安静下来，我深呼吸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漂亮性感的美女技师，穿着超短裙袒胸露乳风姿绰约地从我面前扭过，我却无心去欣赏这道美丽的风景。墙上贴着洗浴会所的服务项目价位图，188下百是288再往下388……我没有勇气再看下去，目光不经意间闪落到前台鎏金大字上。金光灿灿的字面像古时的铜镜，清晰地映射出我那张镀金都无法修饰的沮丧的脸庞。

我无聊至极，拿着没有电的手机摆弄着，以掩饰自己在前台小妹和小纸人目光扫视下的尴尬。我又想闭目养神装睡一会儿，又怕真的睡着了，范国道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自的肚子开始咕噜发出了抗议，好不容易来一趟酒店，却是来看别人吃饭。突然楼梯口两个小纸人小姐姐欢迎光临的声音打破了大厅的沉寂，两个戴着鸭舌帽面色严厉的中年男人，迈着稳健的步子径直走向前台。前台小妹还来不及说什么，鸭舌帽男人掏出证件令她哑住的喉咙。紧接着一群身穿公安制服的警察，从楼梯涌进大厅。鸭舌帽一个行动的手势，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走道的各个小房间。
        顿时，整个楼层一片鸡飞狗跳，惊呼尖叫声不绝于耳。一个穿着短裤光着上身的光头男人慌忙冲出楼梯，被守在楼道里的警察一把摁倒在地。那人双手被手kao反铐后背，狼狈地挣扎着。我紧张得心怦怦直跳，闻声忘去如同身陷冰窟，被抓的这家伙居然是范国道。
        同时，一个身材高挑的波浪金发妹，刚才还高傲地从我眼皮子底下走过的模特技师，现在去蓬头散发光着脚丫子，低着头被民警喝斥着，双手抱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我心想，完了，人脏俱获，范国道p娼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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